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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继合

张继合个人资料:张继合,1970年4月生,河北深州人。……
资料更新时间:2020-02-17 15:57:20

作家 文学家 人物 文学 名人

一、个人资料简介

张继合,1970年4月生,河北深州人。

二、人物简介

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,现为省报文艺副刊部主任编辑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河北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,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特邀研究员。

三、出版书籍

传记文学

《滋味:与50位文化名人聊天》 大众文艺出版社

《且听下回分解:单田芳传》 上海人民出版社

《评书大师单田芳的传奇人生》 当代中国出版社

散文随笔

《纸糊的典故》 中国旅游出版社

《粉墨语录》 中国旅游出版社

《极品格调》 当代中国出版社

《隔世听风雨》 湖北人民出版社

《当年,那汪月色》 河北教育出版社

《历史的媚眼》 文汇出版社

《〈颜氏家训〉新解》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

音像制品

《历史的媚眼》(4DVD) 北京科海出版社、北京鸿达以太文化传播公司联合出版。

此外,《纸糊的典故》 一书,曾获2008年“第三届冰心散文奖”。

四、部分作品文摘

《梁红玉:罕见的“妓女将军”》

(1)韩世忠,那“四房老婆”

公元1127年,金国军队劫掠汴京城。赵佶、赵桓两位皇帝,以及后妃、皇子、公主等三千多人,都被抓到金国受罪去了,宋廷称之为“靖康之耻”。第二年,康王赵构在应天府即位,这就是后来的宋高宗。此人一辈子害怕金国人,属于地位最高的“乞和派”、“投降派”。尽管他心里哆嗦,口号依旧喊得响:“还我两宫,复我疆土。”真不知徽、钦二帝返京之后,赵构这个小崽子该往哪里搁放。

《宋史》里说:“天下安,注意相。天下危,注意将。”靖康、建炎年间,“重文轻武”的赵宋朝廷,越来越倚重骁勇善战的军官。于是,岳飞、韩世忠这些“实力派”将领,随即崭露头角。

梁氏初做“营妓”那会儿,韩世忠也倒着霉哩。《宋史·韩世忠列传》交代得非常详细:“韩世忠,字良臣,延安人。风骨伟岸,目瞬如电。早年鸷勇绝人,能骑生马驹。家贫无产业,嗜酒尚气,不可绳检。”这个桀骜不驯的陕北小伙儿,的确是块“上将”的材料。他18岁就应召入伍,随即“挽强驰射,勇冠三军”。

崇宁四年,也就是1105年,韩世忠首先和西夏人打了交手仗。他身先士卒,冲锋陷阵,砍掉了敌人的脑袋,甩手就扔到城墙外边。此后,又移师江南,转战山东、河北……每打一场硬仗,他都会“斩二级”、“斩三级”、“斩数级”……上司总算给他一个毛毛官儿——“进勇副尉”。

宣和二年,平定方腊,奠定韩世忠未来的军事地位。1120年,作为地位不高的“偏将”,韩世忠跟随王渊赴江南围剿方腊,一到杭州,宋军就被对方耀武扬威的阵势给吓住了。“大将惶怖无策”,只有韩世忠亲自率领两千士兵,设伏杀敌。王渊立刻注意到了这位骁勇的部下,连连称赞他是“万人敌”。从此,王渊对他倾心结交,大力提拔。

《水浒传》里吹嘘“武松独臂擒方腊”,那是小说家在编戏。《宋史》把这件大功,明确记在了韩世忠头上:“世忠穷追至睦州清溪峒,贼深据岩屋为三窟,诸将继至,莫知所入。世忠潜行溪谷,问野妇得径,即挺身仗戈直前,渡险数里,捣其穴,格杀数十人,擒(方)腊以出。”虽说这件功劳,中途又被别人抢跑了,韩世忠还是做上了“武节郎”。做个郎官倒没啥了不起,得以施展才能,可太重要了。人才,不会被永远埋没,这次没戏,还有下回。有真本事,总能派上大用场。赵构登基,朝堂一空,韩世忠升任“光州观察使”,逐渐成为显山露水的一路大将。

从应募投军,到活擒方腊——整整15年,战功赫赫的韩世忠,几乎处处遭人挤兑。年过而立,还没什么出息,未免叫人心灰意冷。就在“江南平方腊”之后,郁郁寡欢的韩世忠总算邂逅了沦落风尘的梁氏。地点,就在京口的军队妓院里。

南宋罗大经,著有《鹤林玉露》,这本笔记收录了一篇《蕲王夫人》。“蕲王”,是韩世忠死后,宋孝宗追封的爵位。所谓“蕲王夫人”,应该指的是梁氏。书中绘声绘色地描述道:拂晓时分,梁红玉应招伺候宴会。忽然,撞见庙柱下一只鼾声大作的猛虎。她飞快地逃走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后来,人们陆陆续续从庙柱那儿经过,居然平安无事。她再看,“猛虎”竟然变成了一位“醉军汉”。细问才知道,此人便是“活擒方腊”的韩世忠!梁红玉灵机一动,暗想:莫非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吗?倘若没看错,形容落魄的韩世忠,“定非凡人”,不如抓住这个机会,以身相许吧。主意拿定之后,梁氏果断出击,“邀至其家,具酒食,至夜尽欢。深相结纳,资以金帛,约为夫妇。”太利索了吧,梁氏采取了特殊的择婿方式,她不惜“倒贴”,先拿“私房钱”替自己赎身,再把自己干干净净地嫁出去……

由此,想到一件小事儿:古代那些“功夫女子”,是不是个个儿五大三粗,又黑又壮?即便模样标致,也长得跟举重运动员似的?比如花木兰,在男人堆里滚了多年,她细皮嫩肉、修腿蜂腰,还能不露馅儿?还能打仗吗?除非梁氏确属“另类”:要功夫有功夫,要长相有长相,最起码得“健美、俊秀”;否则,她当妓女,都没人答理。

宣和三年,20岁的梁氏,心满意足地嫁给了33岁的韩世忠。按照古代说法,这叫“美女配英雄”,典型的风流佳话。只有一点不称心,梁氏过门之后,并非正妻;而是小妾。尽管做“偏房”,这场婚姻仍叫新娘子兴奋不已。

1176年,阴历二月二十一日,宋孝宗追封韩世忠。此时,距韩世忠作古已经25年了。“赐韩世忠谥忠武,配享高宗庙廷。”还特立一筒“神道碑”,碑名叫做“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”,由皇帝御笔亲题。碑身高度一丈三尺,碑文多达万余字,由著名诗人范成大撰写、礼部尚书赵雄书丹。据碑文记载:韩世忠先后娶过四位夫人,分别为:白氏、梁氏、茅氏、周氏。结发之妻“白氏”,死于韩世忠南渡之前,追封“秦国夫人”;第二任妻子“梁氏”,即传说中的梁红玉;第三任妻子“茅氏”,也被封为“秦国夫人”;第四任妻子“周氏”,和梁氏一样,出身娼妓,生前受封“秦国夫人”,死后追授“蕲国夫人”。韩世忠这四个老婆,脚赶脚儿地出现,依次替补。梁氏曾和她们共同生活在一座屋檐下。还用问吗?她在这些女人中,最有本事,也最厉害了。

(2) 这个女人,究竟多厉害?

究竟梁氏有多厉害,一看朝廷的封号就明白了。韩世忠其他三位妻子,或被加封为“秦国夫人”,或被追授“蕲国夫人”,显然是跟丈夫吃现成的。梁氏则截然不同,她用赫赫战功,换来朝廷隆重的封赠与慷慨的旌表。不但其他三位夫人的政治待遇她都有,此外,又被额外封为“杨国夫人”,这等于是“两国夫人”,一身兼领双俸。根据宋朝祖制,女性严禁干政,但朝廷依然为梁红玉开创了一个先例——赐功臣之妻爵禄,“功臣妻给俸,自杨国始。”韩世忠这四位妻子,为什么梁氏格外拔尖儿呢?她独享“内中俸”,当然很体面;殊不知,这个女人所承受的惊涛骇浪,远远地超出了外界的想象。

据说,有人向胡适先生索求墨宝,他总是写四个字送人:“功不唐捐。”意思无非是鼓励人家勤恳用功。天下没有白流的血汗,只要努力,就会有收获。这句话,送给梁氏恰如其分。《宋史·列传》有她的身影,其他资料也补充了一些“巾帼奇勋”。梁氏总在朝廷最危急、战事最紧张的关头,飒爽英姿地站出来。李心传所著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》,总共提到她三件大事。这些事儿,件件都滚在刀尖儿上,别说女人了,就是七尺男儿,恐怕都很难做到。

第一件事,舍身平叛。

建炎三年,也就是1129年三月,南宋朝廷“窝儿里斗”,御营统制苗傅、刘正彦等人,在临安发动叛乱,杀死了宦官康履和枢密使王渊等百十人,还明火执仗地逼迫赵构退位,并挟持隆祐太后垂帘听政。韩世忠会同张俊,起兵勤王,可是,他有点“投鼠忌器”——临安城里,还押着夫人梁氏和儿子。人质在叛军手里,还能放开手脚打仗吗?

被苗傅软禁的梁氏,为了脱身,便谎称招降韩世忠。临行前,她特意进宫,向隆祐太后交了实底。随后,她“驰出都城……一日夜会王(韩世忠)于嘉禾。”女人披头散发,气喘吁吁,一昼夜飞奔了几百里,她带来临安城里的重要情报,比如,赵构如何被挟持,苗傅、刘正彦有什么最新动向,隆祐太后的真实意图等等。摸清了这些底细,等于叫韩世忠算吃下一颗定心丸,这样,就可以有的放矢地部署军队了。平叛结束之后,朝廷论功行赏,韩世忠升任“检校少保、武宁、昭庆军节度使,御前左军都统制”,梁氏也从此变成了双料“国夫人”。

第二件事,鼓震金山。

这段故事,非常有名。京剧《抗金兵》和《宋史·列传》的记载没什么区别:建炎四年,也就是1130年三月,韩世忠在京口对阵将金国名将——兀术。梁氏协调各路宋军,在金山江上“亲执桴鼓”,指挥作战。八千精兵,将金兀术的十万军队,死死地围困在黄天荡里。

为了打好这一仗,韩世忠和梁氏相约,妻子在中军楼船上指挥,丈夫带兵分割截杀金国军队。在火光冲天、箭如飞蝗的战场上,梁氏泰然自若站在高处,俯瞰大江,她挽起袖子,抡开鼓槌,为韩世忠及其部下擂鼓助威。隆隆的鼓声响彻长空,梁氏眉梢高挑,眼里闪耀着亢奋的光彩,她早把生死丢到九霄云外去了。熊熊火光,映红了这位英姿勃发的女将,宋军弟兄们,甘愿为她拼死效命、冲锋陷阵……

黄天荡合围,宋军占了绝对上风!不可一世的金兀术,差点儿死在长江的芦苇丛里。现代人说,战争让女人走开——可是,历代战争,无论受害者,还是反抗者,都没有离开女性。恐怕不会有人在意梁氏做没做过妓女,更没有人对她沦落风尘的岁月指手画脚了。其实,爱国者从来不计较出身,只要你的作为,于国、于民、于时代大有裨益,中国人就舍得为浪子立祠,给妓女烧香。黄天荡一仗,梁氏打出了供奉自己的牌位。

第三件事,驻防楚州。

绍兴五年,即1135年三月甲申,韩世忠出任淮东宣抚使,移屯淮东楚州。梁氏作为随军家属,一同赴任。说起来好听,驻屯楚州;其实,那是一片荒蛮之地。连现成的住处都没有,一砖一瓦还得自己张罗。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》(卷八十七)记载了夫妻俩率部拓荒的细节:“时山阳残弊之余,世忠披荆棘,立军府,与士同力役。其夫人梁氏亲织薄为屋。”《宋史·韩世忠列传》也给出了相同的说法。按照常理,梁氏贵为秦国夫人、杨国夫人,根本用不着和大头兵们搅和在一起。但为在楚州站稳,她必须跟随丈夫,和那些士兵弟兄绑在一块儿,吃糠咽菜,开疆破土。

梁氏素面朝天,发髻蓬松,她望着热火朝天的军营,快慰地笑了。贵妇的明眸,点燃了上上下下的工作热情。她漂亮的嘴唇,远远地招呼一声,那优雅的手臂,轻轻地挥舞一下,成群的士卒便闻风而动。韩世忠有大将之才,他非常清楚,妻子一个眼神抵得上千万支森严的将令。这就是表率垂范,焕发出的人格魅力。女人做事,能叫男人“心中点头”,这还不够吗?

《〈颜氏家训〉新解》

三种“居家禁品”

开门七件事:柴米油盐酱醋茶,哪天短了一件都过不去。家庭必需品太多了,别看一个小玩意儿很不起眼儿,或许就是无可替代。《隋书·后妃列传》讲到隋文帝的老婆——独孤皇后当家主事,皇帝的吃喝拉撒完全由她经管。有一天,隋文帝闹病,急需二两“胡粉”,谁知,内廷翻了个底儿朝天,也没找到。看来,谁家过日子都有“不时之需”,任何东西都可能用得着。《颜氏家训·治家》却正告子孙:有三种东西,家中严禁容留;留下,就会惹麻烦。

颜之推先生严禁的那些东西,代表着不同的生活态度,它们对每个人的处世方法和每个家庭的生活质量,具有很直接的影响。这三种“居家禁品”分别是:一,借人典籍;二,见役杂艺;三,巫觋祷请。

(一) 借来的宝贝,不能留

古代中国,长期崇尚“耕读传家”,当然,这属于知识阶层的文化理想。颜之推那个年代,全民“尚武”,读书人并不吃香。《颜氏家训·勉学》曾无可奈何地慨叹:“学之兴废,随世轻重。”有重视文化的时期,也有知识分子显著边缘化的年代。从长远来看,以知识分子为主的精英阶层,仍属仅次于职业政治家的社会主导。读书,原本就是谋位进身的重要通道。藏书,也成为有识之士的一桩“大活儿”。

清朝大才子袁枚写过一篇《送东阳黄生序》,凡读此文,都能体味知识分子对书的特殊感情。“书非借不能读”,只讲了一种诚惶诚恐的阅读心态,关键是私人占有资料有限,谁家也比不上图书馆。即便“天一阁”那样的富藏之地,也不可能尽收天下典籍。为了博览群书,就得四下找,到处借。颜之推先生恰恰不放心这些“借来的宝贝”。《颜氏家训·治家》还专门提到这个事儿。

第一条,“借人典籍,皆须爱护”,这是最起码的人情事理。对历代文人来说,著书是一辈子的事,藏书则是几辈子的事,有此嗜好者,把书当作高于家私、贵于儿女的心肝宝贝。或清夜展读、玩味无穷;或“时时勤拂拭,莫使惹尘埃。”每一具书架都有来历,每一部藏书皆有呼吸,文人们小心翼翼地把守着,唯恐弄脏了、惊醒了它们、碰疼了它们。著名作家周作人曾说:“人家的老婆与自己的文章,总觉得是好的。”藏书家的阁楼也具备这种自负,凭你给座皇宫也不换。

藏书家都很小气。明朝谢肇淛在《五杂组》中记载了一位“虞参政”,他“藏书数万卷,贮之一楼。”如同金屋藏娇一样神秘而自私,这位虞参政把藏书楼建筑在四面环水、中间只有一道独木桥相通的“绝地”,而且,不到深夜不登楼,为防万一,还老得下脸来在书斋门口挂上一块牌子,对人说:“楼不延客,书不借人。”藏书家普遍刻薄,直到断气的时候还在书页上钤印,意在叮嘱儿孙:“慎之,宝之。借书不孝!”看来,他们爱书,爱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。这些人物肯把私藏借出来,已经相当不容易了。稍有修养者,怎么能不感恩戴德,又怎么能不备加珍惜呢?

第二条,“先有缺坏,就为补治,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。”谁也不是存心,或许偶然失手,万一损毁了“借来的宝贝”可怎么办呢?当然要尽全力补救、修复。颜之推先生上纲上线,提升到“士大夫百行”的高度。就像教徒的清规戒律、学生的行为守则,古代社会对那些有身份、有造诣的文人士大夫,提出了极为详尽的行为约束。所谓“立身行己之道”多达百条,又叫做“士大夫百行”。其中,竟有借书、还书这种事儿,可见,古人对书何等重视。

颜之推先生举出两个例证。

先说别人:济阳(即今河南兰考境内)有个学者——姓江,名禄,字彦遐,他读书总小心翼翼。慢翻慢卷,轻拿轻放,唯恐碰疼了它们。赶上急事儿,必须离开书斋,也要把卷本敛起来,安置整齐。他借书一向完好如初,人们自然很信任,也很放心。

再说自己:颜之推自豪地说:“吾每读圣人之书,未尝不肃静对之。”不但严肃恭敬,还抱有虔诚之心和敬畏之情。尤其读到古书《五经》里那些圣哲的姓名,连污损一点都不敢。他老人家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文化情感,很有些深入骨髓的宗教意味。

《颜氏家训》痛惜地写道:“或有狼藉几案,分散部帙,多有童幼婢妾之所点污,风雨虫鼠之所毁伤,实为累德。”还不够讨厌吗?书桌上笔墨横陈,乱七八糟,各种读物摊了一大片。书本潦草地丢在那儿,还能好得了吗?要么风吹雨打、鼠咬虫蛀,要么叫女人孩子给弄脏了。这可不是件小事儿——有损自己的声誉和道德!

书,难免要借。借,难免污损、丢失,难免“败行”、“累德”。怎样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呢?颜之推先生没有明说;还用说吗?速借速还,规避风险。“借来的宝贝”不可久留啊。

现代人也是如此。除了钞票之外,往往会借来些金贵的东西,比如,名人字画、天价珠宝、豪华轿车和高档相机等等。舍出好大一张脸,总算把这些宝贝借到了手上,究竟该如何使用、怎么保管呢?倘若出点儿意外,能否担起沉重的道义和人情债?……其实,无论古代还是现代,不管典籍还是其他贵重物品,只要是“借来的宝贝”,千万不能久留。

(二)多余的消遣,不能留

对于祖上道德、家族门风,颜之推先生非常自信。《颜氏家训·文章》公然宣称:“吾家世文章,甚为典正,不从流俗。”“无郑卫之音。”所谓“郑卫之音”是个贬义词,《论语·卫灵公》有个千古定论:“郑声淫。”孔子认为,春秋时期,郑国和卫国一带的诗歌、音乐,诲淫诲盗,格调下流,不能像皇皇雅乐那样登堂入室。

颜之推专门提到父亲颜协(亦作颜勰)。颜协曾是梁朝湘东王萧绎的近臣,萧绎也是个热爱文学的人。他曾主持编修《西府新文》,很多文坛名宿的辞赋文章,都被收了进去;其中,偏偏没有颜协半个字。难道颜协文笔太差,或者文章太少?当然不是,此人妙笔生花,而且著述丰厚,身后留下诗、词、铭、诔、书、表、启、疏等各体文章二十卷。就连官修《梁史·文士传》,都有他一席之地,可见,颜协属于辞赋高手、文章宿将。那么,《西府新文》干吗漏掉他呢?颜之推替父亲说了句公道话:“不偶于世,无郑卫之音之故也。”也就是说,颜协那些作品,没有靡丽轻薄、淫荡情色的内容,不投合世俗口味,怎么会被欣赏呢?这点遗憾,反倒成为傲视同侪的资本。从颜含到颜协,从颜协到颜之推,他们世代承袭,所谓“典正”,指典雅、纯正,这既是文章,也是道德。传承如此家风,谁能不自豪?

家传门风,往往是融会集体智慧,汲取众人精华,并非哪个人物拍拍脑门儿,干一件大事,写一篇文章,就能“速成”的;必须经过几代、十几代积淀、锤炼,整个家族的精、气、神,才能清晰地呈现出来。然后,再通过言传身教,或者精神暗示,一代一代地承递下去。门风的气质各不相同,比如,有的忠诚,有的侠义,有的散逸,还有的精明……但“核心价值”不变,即忠孝仁义。颜氏“文章典正”,这表明整个家族的为人处世,同样力求“典正”。若想达到上述理想,势必要对世俗生活做取舍。唯有讲究一点一滴、遵循一分一寸,才能“不从流俗”。

读《颜氏家训·杂艺》就感受到了,为了“整齐门内”、追求“典正”,颜之推先生管束极其严格,甚至流露出“禁欲”的倾向。那个时代,休闲娱乐方式众多,比如:书法、绘画、卜筮、射箭、音乐、弹琴、投壶、博弈等等,有些还属于儒家“六艺”。颜之推先生逐个点评,虽然没有一竿打翻满船人,但是,对任何一种“杂艺”,都持远远观望的态度。假如偶尔散散心,似乎也可以。不过,通常情况下,往往是玩物丧志。无论哪种消遣,都可能上瘾。一旦上瘾,自然要分散精力、荒废事业,最终一事无成,两手空空,怀里只抱着个好玩而空虚的废物。

染指“杂艺”都容易“跑偏”,“杂艺”之外那些声色犬马,就一点儿也不能碰了。消遣,如果喧宾夺主,必然变成一大累赘,不但阻碍自身发展,连家庭都给搅得人仰马翻。打麻将的男人,经常打老婆;泡酒巴的女人,容易泡情人……不良嗜好,更不该引进家门。

现在有些青少年,“网瘾”极大,家长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摁不住。某些专家认为,无须大惊小怪,随着年龄增长,孩子的自我控制能力终归要提高,“网瘾”便可水到渠成,不治而愈。这种说法,极不负责任。无论哪种消遣与嗜好,“上瘾”击中了人性的要害,幻想彻底戒除?几乎做不到。颜之推检视各种消遣方式,不停地摇头、摆手。他急什么呢?惟恐子孙闲散,不慎中招。一旦出现那种情况,全家老少都不得安宁,最不幸的是,“常为人所役”。更难免身不由己,“为物所役”——那就要腻味一辈子了。

(三)虚妄的祈祷,不能留

后人把颜之推归为儒家,他那套理念,的确是孔孟嫡传。儒家主张,在家当孝子,出门做大官,似乎极少谈论死亡和神鬼。要求古人做唯物主义者,当然不现实,他们都不同程度地陷入迷信。

《论语·先进》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:子路,请教老师孔丘,该怎样对待鬼神。老师眼珠儿转转,不知从何谈起,干脆绕了个弯子说:“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”意思是,我连人类都伺候不好,怎么能和鬼神打交道。子路又换了个问题,请老师指教死亡问题。孔子又绕了个弯子回答:“未知生,焉知死?”也许,题目太大;也许,这两个问题,孔子的确不知道。《论语·述而》明确记载:“子不语,怪力连神。”

看来,儒家更关注现实世界,他们未必怀疑鬼神,但不做研究,最起码,对那些无法求证的东西,敬而远之,存而不论。颜之推先生治家,也是这个风格。他禁绝后人,纠缠虚妄的“怪力乱神”。和天堂地狱相比,最有把握的还是人间烟火。他极力引导子孙:管好自己的人、办好自己的事、治好自己的家……人生幸福,就等候在明媚的阳光底下。即使寄希望于“来世”,也得在“今生”积德修善吧。因此,颜之推将神啊、鬼啊那些烂事儿,统统挡在门外。

《颜氏家训·治家》最后一节强调:“吾家巫觋祷请,绝于言议;符书章醮,亦无所祈焉。并汝曹所见也,勿为妖妄之费。”巫觋,泛指巫婆神汉,女为“巫”,男为“觋”。符书,是道士驱鬼避邪、请神治病的神秘文书。章醮,也是道家在深夜消灾度厄的一种法事。上述传说,在古代民间,属于家常便饭,但是,颜氏门中,偏偏不信邪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,从来就不提。颜之推一再叮嘱儿孙:千万别为这些事儿花冤枉钱啊!

不仅“治家”涉及此了敏感话题,《颜氏家训·风操》讲得更详尽。其中谈到:人死之后,灵魂回家;出殡铺灰,能送家鬼;掐诀念咒,可以乞福;书符画瓦,可镇妖孽……颜之推一脚踹开,怒冲冲地斥责道:“凡此种种,不近人情。乃儒雅之罪人,弹议所当加也。”看来,这套想法不只使用于“齐家”,还能推广到“治国、平天下”……

简直是个奇迹——颜之推笃信佛教,却没有陷入迷信的泥潭,反能保持理智、清醒的头脑。他果断、彻底的唯物精神,足使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,自愧不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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